HOT POT！

「梟，以血肉為食，晝伏夜出……」

Loki在燭火鵝黃色照耀下，研讀一本凡間的動物圖鑑。

「啪。」

他看得正入神，一道頗為刺眼的白光冷不防刺進他眼裡，他有些不悅。

「Thor，你幹嘛？」

「凡間有檯燈這種東西的，幹嘛還要點蠟燭？」

「太亮了，不習慣。快關掉。」

他重新思考方才讀到的那個句子，彷彿是為他而寫。

畢生在噩夜裡撕扯，光明一類的，都與他無干。

「Loki，快來睡覺，我被窩都幫你暖好了。」

「雞婆。」

他小聲咕噥一句。

每次Thor與他有所接觸，Loki就感覺要被融掉一樣。

並不是只有Thor，其實他本就愛獨來獨往，對他人的聯繫自然是越少越好。

金黃色髮絲散布在他頸間，Loki被刺的有些發癢。

「Thor……」

「Thor？」

「Thor！」

「哼……？怎麼了？」

聽見背後迷迷糊糊的答應，不耐煩的心思湧上，直接把這位壯碩的男子一腳踹開好像更乾脆些。

但礙於對方是自己的兄長，這種事也只是想想罷了。

Loki深深吁了一口氣，「你的手……抱太緊了，鬆開。」

「我怕你會冷嘛。」

「我快呼吸不過來了，放開點。」

Thor像是有點不捨地鬆手，不久又入夢去了。

滿室寂靜，Loki總會用這個時間思考些他哥哥不懂的事。

白日偃伏，深夜活動。

這是梟的習性。

他喜歡活在黑暗之中，陽光太過刺眼，和Thor一樣……

他身上的雷電之力是Loki厭惡的東西，如火的熱情也是……可他怎麼就一點也不討厭Thor？

這不太妙啊。

「不能對任何人有過多的感情。」

生活這麼些年，他唯一習來的，只有這件事。

自小他倆個性就大相逕庭，Thor在外頭跑跳的時候，他便埋首於書堆。

這樣的兩人為何要有所交集？

他突然埋怨起Odin的多管閒事，放他一人自生自滅便可，搞什麼收養？

他依稀夢見了兒時的情景。

Loki早慧也早熟，那日豔陽下，他倆在庭院裡休憩，他雪白的皮膚似乎照不得光，一屁股坐在樹蔭底下，不管Thor怎麼叫、怎麼拉，就是不起來。

「來玩嘛，Loki。」

「不要。我討厭流汗。」

強烈攻勢絲毫無法打動自己的弟弟，Thor也認了，無語在他身旁坐下。

「我以後想要保護整個世界！」

Loki聽見Thor的志向，不屑地笑笑：

「你做的到嗎？」

「可以的。何況，我還要保護你……」

Loki驀然驚醒，是夢。

想起了年紀稍長之後，Thor也常說著要捍衛世人一類的話。

那麼……

「我偏不讓你得逞。」

這是我的使命，我的血液裡充斥著不安份的因子。

我生來便是要把這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我從來不屬於這個家庭，不屬於Asgard，更不是大名鼎鼎的雷神的弟弟。

我是——

「我要支配這個世界！」

「Loki……」

Thor眼裡，一閃即逝的是什麼？

那神情，他在凡間路上成對男女的臉上看到過。

憐憫？疼惜？都有那麼幾分，可佔據大半的——

是愛。

他一向觀察入微，Loki不禁有些懊惱。

怎麼……這麼明顯的事，至此地步才察覺出來。

在世界存亡之際、弟兄情誼破碎之際，偏偏在這時刻左右他決心。

「知道嗎？我從來不認為你我是同一陣線。」

「可是……」

「我就是執意不讓你夢想成真。」

「Loki，你！」

「嗯？我就是世間的禍根！恨我？」

Thor緊攥著的拳頭鬆了開來，錘子往遠一丟，把彩虹橋的其中一段砸個粉碎。

「你要斷了我的去路？」

其實只是湊巧。

Thor正想解釋，只見Loki豎了根手指在唇前：「是時候了。」

他退了一步，背後即是萬丈深淵。

「多謝幫忙。」

邪魅一笑。

他縱身一躍，Thor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般荒唐的結果……

「Loki！」

他飛快向前，想捕捉住那抹身影。

想極力挽回些什麼，可——

他只有握住那一小片破碎的深綠。

一片殘缺的體溫。

Thor有些錯愕。

這是夢？夢嗎？

他曾聽Loki說，想成為如梟般的存在。

那麼……等夜深了，他會悄然無聲地回來吧。

什麼愛恨情仇，此刻全是烏有。

Thor感受到了些什麼。

痛，深沉的痛。

不知所起，從內心自全身，竄入眼眶，潰堤。

他痛哭失聲。

從未有這種感覺，他想起在凡間遊蕩時候看到的場景——

黑棺、鮮花、淚水。

如今，他明白了。